Overseas Chinese History Museum

征服自然

征服自然
这本书的脉络通达的河川志、地方志、人物志与生物志,惊异呈现与德国历史进程平行的复杂世界,本书特殊之处,在于其从「水文」与「地貌」的角度,重新讲述现代德国是怎么形成的。呈现与德国历史进程平行的复杂世界。对于德国何以是德国,本书企图呈现全历史(total history)书写,堪称是近现代历史书写的典范与格式。

作者:大卫.布拉克伯恩

文章节录
《征服自然:二百五十年的环境变迁与近现代德国的形成》

旧佛兹不是唯一这样消失的村庄,位于莱梅尔斯海姆和新佛兹之间的文登(Winden)也为莱茵河所吞噬。一个世纪后在南边不远的地方,沃特(Wörth)遭到同样的命运,洪水在一六二○年代漫入后,村民逃到较高处,在荒废的佛拉赫(Forlach)村重新安顿下来。沿着上莱茵河这条短短的河段,还有两个具规模的村落没入水中。克瑙登海姆(Knaudenheim)是拥有四百位居民的农渔村庄,一七四○年洪水来袭,淹死了两个人和五十头牛。村子一如既往将护堤更往后挪,但是一七五八年又遭遇更严重的洪灾,水高八英尺(二.四公尺),淹没作物,破坏地基,迫使居民爬到屋顶上。眼见堤防损害严重,长远未来无望,村民诉请主教准许他们迁往步行四十五分钟外的较高河岸,即使这是个「多沙、不丰饶而且炤穖h瘠的地点」都比时时处于不安中要好。胡顿(Hutten)主教准许迁村,条件是新的村落必须以当时人钟爱的几何线条布局,而且村名中必须有他的名字,命名为胡顿海姆(Huttenheim)。克瑙登海姆的原址只由一块纪念石头标示。还有德滕海姆(Dettenheim),这座渔村建立于公元七八八年,是莱茵河这个河段沿线最古老的村落之一。到了十八世纪中期,这里也一再受到河水威胁。村民首先在一七六六年诉请迁往比较安全的地点,但是这个案子先因管辖权争议、后因战争而延宕,等到村庄终于迁移时,已经是一八一三年了,留下「曾经的德滕海姆」成为地图上的一片空白。

这些村庄以及勉强逃过同样命运的其他村庄,都位于卡尔斯鲁厄(Karlsruhe)到斯派尔(Speyer)之间几十处河弯的范围内。更往上游的情况也一样,沿上莱茵河另一河段分布的村落不是被摧毁,就是被遗弃后在另一个地点重建。曾是重要贸易城镇的诺伊恩堡(Neuenburg)在十五世纪末被河流席卷,连主教座堂的本殿都一并灭顶;莱瑙镇(Rheinau)在十六世纪被毁;登豪森(Dunhausen )、盖林(Geiling)、戈德休尔(Goldscheuer)、高尔斯包恩(Grauelsbaun)、格瑞佛伦(Grefferen)、洪兹非尔德(Hundsfeld)、伊里盖姆(Ihrigheim)、穆佛恩海姆(Muffelnheim)、皮利特尔斯多尔夫(Plittersdorf)、佐林恩(Söllingen)和维登维勒(Wittenweiler),这些都是完全消失的村落,只留下以它们为名的原野。

村落会荒废有许多原因,其中两大祸害是瘟疫和战争。从十七世纪的三十年战争、路易十四的征伐到十八世纪的冲突,居住在上莱茵河岸的人对于战争和往往随之而来的瘟疫都不陌生。在这个近代欧洲的战场,有些村落曾反覆被毁,但是这些村落和散布在这片地区的堡垒一样,都在原址重建。不过,在河流改道时首当其冲的村落就不是这样了,这些被遗弃的村落和其田野、茅舍、房屋、教堂和大钟一起没入了水中。

这些人类聚落会如此脆弱,其实没什么神秘之处,归根究底,都是因为地形与水文,也就是一直到现代,莱茵河在上莱茵低地沿着变化莫测的水道流淌的方式。莱茵河原本向西流淌,抵达巴塞尔之后转而往北,直抵美因兹的陶努斯(Taunus)山脉壮阔的地块。这里是上莱茵河平原,长一百八十五英里(近三百公里),宽约二十英里(约三十公里),是一座年代可回溯至第三纪的大裂谷。谷地两侧都有山脉,东有黑森林和奥登森林山区(Odenwald),西有弗日山脉(Vosges)和帕拉丁森林(Palatine Forest)。这片平原像一块坠落的拱顶石般塌落前,曾经是这些高地中央的拱形高起。现在它为莱茵河所主宰,莱茵河并未创造它,只是以它为通往海洋的走廊。莱茵河到了这里,已经将属于高地上少年时期的瀑布和急流留在身后,以较缓和的落差在谷底的砂土与砾石间流动,同时留下本身的岩屑和沉积物。

在十九世纪以前,莱茵河并未循着一道明确的河床流动。在上莱茵河平原的南部,河水的流动创造了无数水道,彼此间以砾石岸和沙洲分隔。这些砾石岸与沙洲是河流在因为洪水而暴涨、力量最大时所创造,又在水流变弱后形成了阻隔物。数世纪以来,经过一季又一季,这个循环创造出错综复杂的水道和岛屿︱在史特拉斯堡(Strasbourg)以下长七十英里(约一百一十二公里)的河段中即有多达一千六百座岛屿,这正是毕尔曼(Peter Birmann)在十九世纪初从伊斯坦(Istein)上方悬崖所看到并画下的莱茵河。河流看起来比较像一连串泻湖,一片广阔混乱的水世界占满了画布。观者的目光先是往一边看去,然后又看向另外一边,因为河流蜿蜒在千丝万缕的水道和树木生长的岛屿间,观者想从中找到一条主要水道却徒劳无功。上莱茵河的这个河段当年称为分叉区(furcation zone)。

往下游处,过了穆尔格河(Murg)汇入莱茵河之后,莱茵河的水流趋向单一,但仍不在单一水道中流动,而是在泛滥平原上以大大的弧度和圈状蜿蜒流淌。这是河曲带(meander zone)。一七八九年的莱茵河地图显示这种流动方式所形成的情景:主要水道水流缓慢而迂回,两侧都有回曲如蛇行的旧水道,仿若梅杜莎的蛇发。针对逐渐填满水道的沉积物所做的花粉分析显示,其中最古老的水道年代可回溯到公元前八千年。在后来的年月里,河流从未停止改变方向。基本的动力学很简单, 即使在水流缓慢时,曲流外侧的水流也会流速较快(以弥补需要流经的较长距愈^,侵蚀外侧河岸并在内侧河岸留下沉积物。经年累月,河道愈来愈弯,而曲流颈变得很窄,使得河流几乎是原地往返。等到水位高时,河水便切穿曲流颈,使得原本的主要水道变成侧流,最后形成牛轭湖,直到或许数百年后,洪水的力量和方向又将侧流或牛轭湖变成主要水道。水位高时,河水可能会在两侧高岸间的泛滥平原上任一地方下切,形成新的河床,而河谷的天然阶地就是从两侧的高岸开始。泛滥平原在某些地方绵延数英里,而莱茵河在漫长的历史中一度漫溢于整个平原。河流高涨时也会冲刷高岸,沿河分布的许多不规则河湾与坡尖便是明证。

上莱茵河沿岸的许多人类聚落都位于高岸的边缘,俯瞰泛滥平原,这个位置的淹水风险较小,但仍可以利用河流所赋予的资源,不管是动物、植物还是矿物。其他人冒险到离河更近的地方建屋,也更接近鱼、禽鸟和肥沃的冲积土,被淹没的村庄泰半位于这些地方。这些村庄与旧奥得布鲁赫为数较少的村落一样,通常建在地势略高的土地上,下方有砾石岸或砂岸。自大约十二世纪起,发展出了一些用语,它们之间有足够的差异表示当时河流的运行。针对各种侧流、狭窄水道、牛轭湖和水潭有一套字汇:Altrhein、Giessen、Kehlen、Schlute、Lachen。针对曲流带以外和以内描述土地干燥程度有另一套字汇:Aue、Wörth、Grund、Bruch。不过,正如佛兹的命运所昭示,不论有多少地方知识都不足以抵御莱茵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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