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写的是建筑巡礼与欧游轨迹,作者光嶋裕介以诚挚洗练的笔触记录个人十年间独有的、在专业与业余领域间的各项观察,融合犀利的视角与未泯的童心,朝着独当一面的建筑师之路迈进,我们可以看到这位青年如今除了在建筑界大放异彩,在笔耕的园地上亦收获颇丰,而这样的修行,将永无止尽。
作者:光嶋裕介
文章节录
《建筑武者修行》
皮吉奥尼斯之路
过去,是谁、以什么样的姿态走过这条道路呢?
我走在卫城山丘若隐若现的道路上,思索着这个问题。不远处似乎就是帕特农神殿(Parthenon)。那些刊载在教科书上的历史,飘散在雅典城市之中。
如同前述,我在柏林的事务所工作期间,尽可能到处探访欧洲各地的建筑。最初到访的,也是学生时代以来曾造访多次、让人渴望一再前往的城市之一──希腊。
初次踏入希腊那天,遵循旅行的铁则「一抵达到访城市,就先去城里最高处」,我首先登上利卡维特斯山丘(Lycabettus hill),在丘顶环顾俯视落日时分的雅典。喝着在撑起大红阳伞的小杂货店买的气泡水,不特意将目光聚焦在某处,而是眺望整个城市。空气中吹来一阵像是从粗糙岩层表面卷起的干燥微风,油然生起一股仿佛没入历史洪流中的优雅情绪。这片土地上存在某些事物,能让人感受自古代以来层层积累的岁月,就像吹奏音乐般,使人如沐春风。
当我的思绪骋驰在这些纯然的历史事物之中时,突然莫名在意起脚下的石板路。那看似寻常的铺面,却又略显不同。那是由大理石等数种石材完美组合而成的「石材拼接」,非常精采。再更仔细观察,处处可见细致的造型工法,宛如近代绘画之父马谛斯的剪纸画作。石材并未被琢磨成同一形状,它们如拼图般契合的铺设,展现出绝妙的组合,显露出砌石工匠的骄傲,同时也保留了手感痕迹,实在非常美丽。想像着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斯多得等或许都曾漫步于此,我没来由的感到雀跃。
之后时隔八年、直至二○○七年再度造访时,我才从在柏林共事的希腊友人亚纳斯口中得知,卫城山丘上的石板路是由建筑家季米特里斯‧皮吉奥尼斯(Dimitris Pikionis,一八八七-一九六八)所设计。亚纳斯背景特殊,他自医学院毕业后才开始对建筑感兴趣,后来更被索布鲁赫‧胡顿建筑事务所录取为实习生,是个性格非常爽朗、帅气的男孩。因为曾以医生为职志,他的手非常巧,制作模型功力了得。亚纳斯断言,传统建筑文化强势的希腊得以迈入近代化,皮吉奥尼斯扮演了重要的角色,他无疑是希腊代表性建筑大师之一。面对卫城底蕴存在感强烈的历史与传统,皮吉奥尼斯必定也曾苦恼过身为活在现代的建筑师,该如何着手设计才好?最后完成的,是这兼具对过去的敬意及创新的石板路。即使铺设完成至今不过半世纪,却让人感到仿佛与城市的历史交叠,历经风霜依然十分独特。皮吉奥尼斯之路的出色之处,正是这份让人怀疑它是从久远前的古代就已存在的神秘感。
话说回来。我在一九九九年夏天进行人生首次的自助旅行,前往最初的目的地雅典时,登上卫城山丘的制高点,那里伫立着神圣、崇高而庄严的帕特农神殿。我仍清楚记得自己被耸立在岩层之上的魁伟神殿深深吸引。即使历经同等长度的岁月,石造与木造建筑所展现的风情截然不同。亲眼见识到这与日本建筑文化有着显著差异的神殿建筑,心中产生无法与之匹敌的落寞心情。在地势复杂起伏的卫城大地上,唯有帕特农神殿拥有明确的水平面。我因此意识到一件天经地义的事实──唯有创造出平坦之处,人类各种生活行为才有可能展开。我什至认为,或许建筑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构筑平面,使它能架起遮风避雨的屋顶。我对着地面陷入更深的思考。眼前的是最新一层的地面,而在这之下的,应该就是与时光流逝一同被埋葬的古老地面,也就是亿万年的时间(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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