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verseas Chinese History Museum

阿拉伯的劳伦斯

阿拉伯的劳伦斯

本书从历史现场及书信日记中,深度剖析劳伦斯合纵阿拉伯世界反抗土耳其争取独立时的机巧智慧,探究这位「英雄」奇特且矛盾的人格,以及对中东历史的影响;书中兼及当时列强在中东地区的暗地角力,是一部以游记及传记并呈的写法解构传奇历史人物的精采作品。

作者:麦克.艾许

文章节录
《阿拉伯的劳伦斯:一个矛盾的灵魂、狂傲的凡人、自卑的英雄》

第二部:战士(1916-1918)

直捣黄龙

一九一六年的吉达还只是座城墙环绕的小港口,占地仅有半平方英哩,今日的吉达却是一座朝气蓬勃的大都市,面积拓展了好几百倍,拥有两座国际机场,路面上不时传来川流不息的车声,淹没原本静谧的氛围。我抵达吉达时正值夏季高峰,空气湿度犹如厚重的毛衣闷热地裹着我,但往昔老港口部分仍保留至今,光是这点就让我的心情相当愉快。泻湖依然飘散出呛鼻的硫磺味儿,但现在已经不当海港使用了。沿着码头可以看见破碎的阿拉伯帆船船体,还有劳伦斯进城时必经的海闸,现在经过重新修复,成为纪念旧时的纪念碑。走在有空调控温的购物商场和大理石人行道时,我恰巧撞见劳伦斯在《智慧七柱》中描述的巴洛克式摩天楼屋。这种建筑以珊瑚和石灰岩建造,有些规模很小,如同危楼般疲惫地耸立在市集间的狭小巷弄内,其他的则是富丽堂皇,大门是沉甸甸的雕刻柚木,木造弓形窗门面杂乱无章,层层叠叠装饰华丽的格栅,还有假阳台和栏杆、犹如大型滤光器的冷饮广告看板、大量装设的百叶窗和交叉杆,全都起起伏伏地爬满建筑物正面。我随性走在旧城的行人徒步区,热腾腾的空气犹如三温暖般环绕着我,所幸在这里听不见嘈杂的车水马龙。空气中飘来阵阵肉桂、咖啡和果露的芬芳香气,我摩肩擦踵穿梭在头戴摩苏尔(Mosul)头巾的男人之间,女人仿若不具脸庞的黑影从我身旁闪掠而逝;我试着在这一刻想像自己踏上时光机,穿越时空回到当时的景象。一九一六年,这些小巷子还是晦暗的泥土地板渠道,头顶上的帆布遮蔽阳光,光线穿透帆布,投射出金黄耀眼的光束,路上挤满驴子和载货的骆驼,一旦朝圣季降临,路上更处处可见削发光头的男人,任何你想像得到的种族都有:土耳其人、巴基斯坦人、印度人、帕西人、马来人、爪哇人、来自桑吉巴(Zanzibar)和苏丹的非洲人。可是当年十月劳伦斯抵达时,却发现吉达已届荒芜空寂,据他的描述是:「静谧紧绷、鬼祟不明」,宛若一座无人鬼城,只要他一接近,大门就悄然深锁。我刻意避开繁忙的交通,随着劳伦斯的路线,从臭气逼人的码头一路走来,偶然碰到往昔曾是英国署(British Agency)的房子。这栋方形建筑有着精雕细琢的格框窗户,在白色油漆底下闪闪发亮,可惜却少了迷人市集老屋韵味的不对称感。现在修复过度的英国署摇身成为都会博物馆,就伫立于三角小岛上的海港环路,对面是一栋玻璃帷幕的气派购物商场,国际商业银行高耸入天的水泥玻璃架构更是让矮房相形见绌。

一九一六年十月十六日早上九点半,劳伦斯和斯托尔斯一同来到这栋建筑,迎面就瞥见西里尔.威尔森坐在敞开格窗后方的阴暗室内。他礼貌地欢迎他们到来,​​不过态度却是冷淡。威尔森是个诚实、品格高尚、个性直率的人,他心目中的斯托尔斯是个软弱狡诈之徒,至于劳伦斯,他们两人之前曾在开罗见过一次,当时他就觉得劳伦斯是个「傲慢又自命不凡的年轻浑小子」。他晓得目前他们两方的意见相左,劳伦斯和斯托尔斯觉得没必要派兵到拉贝,威尔森则是对自己尚未实现对费萨尔的承诺而难堪。他已经安排与阿卜杜拉开会,阿卜杜拉才刚在塔伊夫大获全胜,在城外四哩处的「夏娃之墓」附近搭起帐篷。当天早上威尔森和斯托尔斯曾前去会见这名谢里夫,下午阿卜杜拉也礼尚往来,前去探访他们。他骑着一匹白马,带着奴仆穿过麦加城门。阿卜杜拉一身精心打扮,穿戴黄色丝质头巾、骆驼毛制长袍、白色丝质衬衫、一双漆皮及膝靴,抵达英国署大门后,他从马背一跃而下,让人领他进入室内正在进行的会议。参与会议的人包括斯托尔斯、威尔森、劳伦斯、两名阿拉伯官员──与斯托尔斯和劳伦斯骑着骆驼而来的哈希姆幕僚长阿济兹.阿里.马斯里,以及与费萨尔在山区指挥炮兵的埃及将军萨伊德.阿里帕夏。阿卜杜拉先向众人解释汉志目前的情况,透露自己对拉贝的隐忧,土耳其一旦发动攻势,就可能夺走阿拉伯得来不易的胜利——人民虽然支持哈希姆,但市民却非绝对团结,就连贝都人之间都有哈布人、毕里人等区别,以及不能完全信任、极可能轻易投奔敌营的朱海纳人。阿卜杜拉焦急地要求英方承诺是否可能派军前来协助;这是斯托尔斯私下最害怕的一刻,他和威尔森曾于九月十二日来到伊斯玛利亚参加会议,会议中总司令阿奇柏尔.穆拉(Sir Archibald Murray)爵士激烈抨击派遣英兵援助的想法,他需要部队保卫苏伊士运河,认为这是最重要的当务之急。穆拉爵士担心这次若派兵协助阿卜杜拉的大起义,恐怕会出现像是加里波底战役的「小插曲」,最后战情节节攀升,小场面演变成大场面,很快就会耗尽其他行动所需的士兵和武器。此外,穆拉认为是哈希姆家族搞砸了大起义,他派电报给远在伦敦的帝国总参谋部(Imperial General Staff)部长罗勃逊将军(General Robertson),说道:「诚如我们所能预见,这个谢里夫完全乱了套,先不说敌军的人数多少,土耳其人压下这次大起义的可能性本来就很高……我不觉得应该派兵前去协助…… 要是我们开始派遣一旅步兵,他们就会得寸进尺要求更多,最后没完没了……我们先派出一旅步兵,再来是炮兵团、工程师,之后又是……来负责整场沙漠战役…… 」威尔森和派克鼓吹英国军队登陆,可是穆拉跟其他正统士兵一样,直觉就是不喜欢他们这类型的「专家」。他写道:「对于这种人生颠峰期都只待在埃及的军官,我不甚苟同他们的军事判断。就拿威尔森和派克两人、以及现在这名谢里夫来说吧,他们确实对阿拉伯风俗民情了若指掌,但这种阿拉伯学者鼓吹的军事行动通常不见成效,也不会有好的解决方针。」穆拉强烈反弹这项提议,人在伦敦的罗勃逊也完全支持他的决定。现在责任落在斯托尔斯肩上,他得尴尬地向阿卜杜拉解释当初允诺的部队再也不会来了;不仅如此,就连先前的一万英镑拨款也得扣留,不予发放,已经派遣抵达拉贝的飞机也得被召回。斯托尔斯心里其实很明白,这些话听在阿卜杜拉耳中必定等同背叛,不过阿卜杜拉还是「像个优雅绅士般接受一切安排」。尽管如此,他仍在日记中描述:「我们向他解释必须撤回战机和士兵时,真的非常坐立难安,当晚我不想再碰到这种状况了,也不想再对阿拉伯人解释英国政府的决策。」阿卜杜拉其实震怒不已。会议一结束,他就立刻前往法国署,与中校布雷蒙(Bremond)商讨。布雷蒙才刚抵达,负责法国军队的任务,阿卜杜拉向布雷蒙暗示英方断然拒绝协助,因此哈希姆家族可能将与土耳其人求和。布雷蒙认为,要是阿拉伯人在这场冲突中选择退让,那么英国人恐怕会独吞近东领土,因此法国绝对不能在西方前线上斤斤计较,也唯有他在吉达的小小分遣队,能让他们在之后的和平会议上保有一席之地。若这项任务终止,那么法国在叙利亚的所有希望也会随之破灭。布雷蒙旋即联系威尔森,告知他这项消息;经过几趟电报来回,英方总算同意重新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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