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verseas Chinese History Museum

帝国与料理

帝国与料理
当前书市关于「吃」的书籍甚多,但告诉你「为什么这么吃」的佳作却相当少。原因何在?因为这需要细腻的人文、科技等脉络,以及食材处理、烹饪方式与料理器具等层面之分析与归纳,并非简单描述就能阐明。《帝国与料理》之所以能获得「国际烹饪专业协会最佳食物史书籍奖」,就是因为作者既融合了深厚脉络,同时也以明快笔调,讲述「吃」这件事在过去五千年来于全球的发展,既有教科书的深度,也有大众史书的广度。

作者:瑞秋.劳丹

文章节录
《帝国与料理》

第八章近代料理:中阶料理迈向全球,

西元一九二〇年至二〇 〇 〇年

哥伦比亚广播公司新闻部(CBS News)记者查尔斯.克劳特(Charles Kuralt)曾经说过:「你可以像领航员那样,把汉堡店当作天上的星星,不会[在美国]迷路。你我曾在布鲁克林大桥(Brooklyn Bridge)的阴影下嚼着大桥汉堡(Bridge burgers),在金门大桥(Golden Gate)大口咬缆车汉堡(Cable burgers),阳光的南方有狄克西汉堡(Dixie burgers),北方有北佬汉堡(Yankee Doodle burgers)……我们还有国会大厦汉堡(Capitol burger)——你猜在哪儿?说正格的,在五角大厦的内院,还有五角汉堡(Penta burger)哩。」

到了二十世纪末,也就是克劳特如此表示的三十年后,你已经可以用汉堡取代第一章的根茎类与谷类,第三章至第五章的佛教、伊斯兰教与基督教料理,或是第七章的法式晚宴,然后在全球各地导航了。韩式烤肉汉堡?首尔。摩斯米汉堡?东京。麦天贝堡(McTempeh)?雅加达。加了泰式九层塔的麦香猪?曼谷。羊肉汉堡?德里。晚餐烤肉(shammi kebab)汉堡?巴基斯坦。面包汉堡(burger on a bap)?爱丁堡。麦蔬堡(McGarden)?斯德哥尔摩。那麦蛋堡(McHuevo)哩?这八成在乌拉圭的蒙特维多(Montevideo)。

汉堡店的灯点得比历来所有君王的餐厅都亮,老百姓可以坐在店里享用松软白面包上的烤牛肉,乳白色的酱料与新鲜莴苣和番茄突显出烤牛肉的风味,旁边还配上完美的法式炸薯条。附餐还有一大杯冰凉饮料,可以是一杯奶昔、一碗冰淇淋,或是一杯冒着气泡的可乐。三代人之前,白面包、牛肉、非当地时令的新鲜蔬菜、冰淇淋与冷饮,是只有西方世界最有钱的人才能吃到的食物。法式炸薯条则是法国高级料理的极致,要用不同油温回锅油炸才能酥脆,跟英式炸薯条大不相同。法国美食家有何不可斯基在一九二〇年代的文字中,称炸薯条(pommes frites)「是道出类拔萃的巴黎菜」。法语杂志《巴黎赛报》(Paris Match)报导说,当克里斯蒂安.马里.费迪南德.德拉夸.德.加斯特里(Christian Marie Ferdinand de la Croix de Castries)将军在一九五四年签署停战协议,结束第一次印度支那战争(First Indochina War)后,就是点炸薯条来吃。法国知识分子罗兰.巴特(Roland Barthes)评论说,加斯特里下意识知道这是「法兰西特质的食物象征」。但加斯特里可不知道过不到十年,炸薯条就成了中阶料理中的主食。一九六五年,当约翰.理察.辛普洛特(John Richard Simplot)一发现冷冻马铃薯可以炸出绝佳的法式薯条,他就挑上了麦当劳来合作,这道在过去价格不斐、费时耗工的美食就此成为日常的小确幸。

不列颠人不管去哪儿,都会喝下午茶,搭配白面包跟蛋糕——这是他们的全民料理;美国人则是拿牛肉跟面包做汉堡,还有薯条、奶昔——这也是他们的全民料理,吃的人不分年龄、职业、阶级,可以一个人吃,也能跟朋友、家人一起吃。柯林顿总统不会因为被人拍到他停下脚步买汉堡而感到困扰。二〇一〇年六月二十五日这天,欧巴马总统选择用这种美式佳肴来招待俄罗斯总统狄米特里.梅德维杰夫(Dmitry Medvedev)。麦当劳(有一半的利润都来自美国以外)让人能一尝世界最强国家的料理与文化,正如此前法国餐馆让人能一尝欧洲帝国的高级料理与文化。

无怪乎汉堡会变成衡量近代西方料理及其与政治经济、营养和宗教关系的标准。有人认为麦当劳在莫斯科开设一事,就预示了苏联的结束——还有人认为是加速其终结。伊朗禁止跨国速食连锁店,但类似麦许当劳(MashDonalds)与麦麦许阿拉(McMashallah)等当地模仿者填补了这个空隙。在印度,麦当劳把牛肉汉堡变成用新鲜乳酪做的麦香奶酪堡(McSpicy Paneer),从善如流地配合印度教不吃牛肉的禁忌。摩根.史柏路克(Morgan Spurlock)在纪录片《麦胖报告》(Supersize Me)里每餐都吃大麦克,吃了一整部片,暗示速食与肥胖的关联。《经济学人》(Economist)用大麦克(Big Mac)的价格来衡量世界各国的货币价值,社会学家乔治.雷瑟(George Ritzer)则发明了「麦当劳化」(McDonaldization)一词,当成效率、可预测性与「非人类完成的工作」的同义词。艾瑞克.西洛瑟(Eric Sc​​hlosser)说速食的崛起「让我们的乡间景致加速变成商场,加深了贫富之间的鸿沟,为肥胖的流行提供动力,更促成了美国帝国主义在海外的强大破坏力」 。他呼吁美国人「调转方向,走到户外」。为了让人们注意到麦当劳使用施打过生长激素的牛肉,法国农夫若泽.博韦(José Bové)于是在一九九九年拆了法国南部米约(Millau)一处正在兴建的麦当劳餐厅,还管它叫「麦狗屁」(McMerde)。此外,谈到致力于对抗速食、保存地方料理的「慢食运动」(Slow Food),就是在一九八六年抗议罗马西班牙阶梯(Spanish steps)旁开设的麦当劳时得到这个名称的。

麦当劳的面包、牛肉、薯条与奶昔对某些人来说——包括世界上大部分地区新兴的中产阶级——还是太贵,泡面就成了近代速食餐点的另一种选择。泡面结合了最关键的近代食材:小麦面粉、食用油和肉(至少是肉味,像是保卫尔或十九世纪的肉精),还有清汤上浮着、暗示蔬菜存在的绿色碎屑。两千多年前,面食在中国发明出来,又在十二世纪早期进入日本,如今的泡面就是面食展现的最新面貌。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来自日本前殖民地的汉人与朝鲜人就在日本推着小车,叫卖起小麦面粉做的细面。军事占领当局(实际上就是美国人)用美国慈善组织的捐款开办了校园午餐计划,台裔日本人安藤百福心想,或许可以把工厂生产的速食版细面推销给该计划。他发明了一种将面条油炸后干燥的方法,如此一来,不到五分钟就能用滚水煮好面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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