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verseas Chinese History Museum

最黑暗的时刻

最黑暗的时刻

邱吉尔成了「世界上一股独立的力量」,拥有比国王还强大的无形力量;当他演说时,也同时为他的人民的热情指引了方向。作者通过历史文献与邱吉尔的文章,把一国之相该有的坚持不懈人格特质表现得淋漓尽致。他坚毅、执着、强悍,使得后世把他的人格特质定义成身为成功人士就该有的条件。但他鲜明的形象,爱酒、抽雪茄、易怒,并无损作者对他的评价与定位,反而凸显出一个成功人物也会有不影响他做出决策的个人缺陷。

作者:安东尼‧麦卡腾

文章节录
《最黑暗的时刻》

第一章:分裂的下议院

英国国会的议事厅淹没在一片谴责与咒骂之中。「滚,滚!」他们从二楼旁听席大声吼着;贵族与上议院议员们争相探头,想看得更清楚些。「下台,老兄!下台!」这是英国政治从未有过的景象。反对党议员们把议事程序单卷成匕首状,隔空戳向一个坐在发言箱前、衰老且暗地里为病痛所苦的身影——他就是大不列颠的保守党首相,纳维尔.张伯伦。

但是张伯伦并不情愿辞去首相的职务。原因很多,但最主要的是,他对于还有谁能接下他的位子毫无把握。

英国进入战争已经八个月,而且进展非常糟糕。无论政治人物或民众都在大声疾呼,他们需要的不是随便一个领袖,而是——就像所有重大时刻都要求的那样——一个伟大的领导人:他要能发表唯有伟大领导者才能做出的谈话,能打动、影响、说服、激励与鼓舞广大的人心,甚至能在民众的心里创造出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拥有的强烈情感。这些谈话能催生行动,而且依照行动的明智与否,将决定结果是胜利还是惨重的失败。

而且或许他们还希望在领导人身上看到一种——对任何面临重大危机的国家民族来说——有些令人意外的素质,那就是:怀疑。这是一种极其重要的能力,使他能怀疑自己的判断,能同时抱持两种对立的构想,而且只在真能做到后才予以综合,能拥有一种不独断的心态,并因此能与所有观点保持对话。相反地,心态如果独断,能进行对话的对象就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了。在这个时代里,意识形态先行者对英国没有好处。英国亟需的,是一位具有三百六十度视野的思想家。

如奥利佛.克伦威尔一六五○年在给苏格兰教会的信上写道:「以耶稣的脏腑之名,我恳求你们,请想一下,你们也可能是错的。」在这个前景难料的时刻上,考虑到英国面临的议题如此重大,以至于其整个未来都取决于下一步如何决策,那么一个大问题就在于:要去哪里找这样一位领导者呢?

「不管从你的任何贡献来说,你在这个位子上都已经坐太久了。走吧,拜托,让我们跟你做个了断吧!以上帝之名,请你走!」

利奥.艾默里——伯明罕市的斯帕克布鲁克选区的国会议员——在说完这话并返回座位时,获得了雷霆一般的喝彩:这是一九四○年五月七日星期二,如今闻名史上的「挪威辩论」的第一天晚上。这时下议院开会已经将近九小时。这是初夏一个暖和的傍晚,夜幕已经降临。他的话就像匕首一样插在同为保守党的张伯伦的侧腹上。

英国这时是一个分裂的国家。内阁政府没能团结议会,而是被各方强烈的主见与琐碎的争论来回撕扯,导致英国无论在陆地还是海上的战事都遭遇灾难性的失败。在欧洲,法西斯胜出、民主走到尽头的可能性,早已不是无法想像。

当晚在议事厅发生的这场著名辩论,起因是在五天之前种下的:五天之前消息传来,在首度遭遇纳粹的激烈进攻之后,英国正在把部队从挪威的特隆赫姆港撤出。利奥.艾默里,以及由索尔兹伯里勋爵领导的「监督委员会」的成员(由保守党的下院议员与上院议员组成,目标是监督内阁政府负起责任),还有一个跨党派的国会行动小组(目标类似,但是由自由党议员克莱门特.戴维斯领导且包括工党议员)于是强行召开了一场辩论,来讨论这场首度遭遇纳粹部队的大挫败,同时也试着让这个领导人最后要下台去——他们觉得张伯伦已不符合他们与这个国家的期待。

张伯伦首先在五月七日下午三点四十八分对下议院就「战事指导」发表演说;这是持续两天的辩论的第一天。他的言谈以及他尝试进行的抢救工作,并没有让他的立场更有力量,也无法缓和各方对英国基本上即将撞船的忧虑。相反地,这只证实了他的疲倦与防卫心态,这样的人只会加速国家陷入危机。带着一脸的「伤心与低落」,如一位评论者日后所形容,他在辩论中苦苦支撑,而敌方还击的言词远比他自己的更加响亮好记。这些言词他再熟悉也不过了,因为那就是他自己提出来的:「为我们的时代创造和平!」(这是他自己一年前庄严的承诺)以及「错过了公车!」(他曾指称希特勒已经错过了能在欧洲制造任何祸害的所有机会。)现在这些话就像手榴弹一样在他自己的脚下炸开来了。

张伯伦在演说过程中,连所得到的那一点微弱的支持,如工党的亚瑟.格林伍德所描述,都是「言不由衷的」。因为下议院的气氛从未如此沉重:「人人都忧心忡忡,都感到不安——不,那不只是不安,而简直是危疑恐惧。」

张伯伦返回座位后,保守党议员海军上将罗杰.凯斯爵士正好穿着全套军礼服(这在下议院是闻所未闻的)戏剧性地进入议事厅,下议院突然一片寂静。作为一名长期批评首相的人,凯斯痛斥着内阁政府「骇人听闻的种种无能」。

他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他第一手见证了政府的种种挫败。

接着发言的是克莱曼·艾德礼,在野的工党领袖。他不是一个特别以演说辞令闻名的人,但是这个主题明显给他带来灵感,在提到政府因应当前局势的「无能」时他说得特别犀利:

不只是挪威。挪威挫败只是其他许多差错之后的又一个高峰。人们说,负责主导这些事情的人,其政治生涯几乎是接连不断的失败。在挪威之前是捷克斯洛伐克与波兰。不管在哪里,故事都是「太晚了」。首相曾提到「错过公车」的比喻。那我们要不要来谈一下,他跟他身边的那一伙人,从一九三一年起,总共错过了多少班公车?他们错过了所有的和平公车,只赶上了战争公车。大家发现,这些一路下来错判所有局势的人——他们曾经认为希特勒不会攻打捷克斯洛伐克,曾经相信让步一下希特勒就会住手——这同一批人看来不曾了解到,希特勒也会攻打挪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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