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隐娘的前世今生


不少亲朋好友看了电影「刺客聂隐娘」后,认为此片沉闷至极,完全看不懂。而作者想回到问题本身:为什么会看不懂?为什么有这么多人说看不懂?那么如果看懂了、或者似懂非懂之后,是否能使这些人对这部电影改观?此外,改观的同时是否也意味着开启另一扇不同视野的大门?本书主在向大众读者清楚传达对这部电影,及其原作、剧本和衍申的《行云纪》一书该如何观赏。

作者:陈相因、陈思齐主编

文章节录
《聂隐娘的前世今生》

看懂「聂隐娘」的重要性

二〇一五年八月底,侯孝贤执导的《刺客聂隐娘》(以下简称《刺客》,有别裴铏之〈聂隐娘〉传奇)正式在台上映。冲着影片的几项特点—「唐朝」、「武侠」、「聂隐娘」,最重要的是,还是过去仅拍摄近现代的历史背景电影的「侯孝贤」。于是,笔者当下毫不犹豫,「冲着」卖点旋即冲进电影院。看完之后,原本观赏古装武侠片或西洋动作片时,我一腔习于噪动的港式加好莱坞心情,瞬间转为中国绘画的一江秋水,烟波四伏,表面看似萧索但暗地潺湲伺动,心绪竟似朗空,气定神闲。有诸多想法极欲书写,却又亟需沉淀,故决定再回电影院重看一次。

熟知笔者的人大都了解,本人评论作品时总吝于赞美。不达一定程度,不可谓之为「艺术」,不臻完美境界,不能称之为「大师」。由是,从来没有一部电影,可以让我自动自发、自掏腰包两次进电影院,除非非得作陪或有人请客。一来,我痛恨人挤人,拥挤更突显出群体的盲目。二来,我常觉人生苦短,不想浪费时间和金钱。近年随着家庭剧院的设备日新月异,让人觉得需要亲自进电影院的电影益发少了,所以好莱坞竭尽所能,武器、性爱、暴力与特效等画面不断升级,从2D、3D到4D,要多D就多D,唯恐早已经被豢养成精的观众,所有感官和口味不受刺激。因此,我的人生「第二次」进电影院看同一部影片便献给了侯导的《刺客聂隐娘》。我满怀欣喜,在这个外在充满声光效果与声色犬马的世界里,还能够连续两夜回到纯粹电影的本质与文学的特质中。基于我所感受的是如此「纯粹」,忍不住逢人就推荐这部电影,并谓之为「武」「侠」经典,乃是「大师级的艺术作品」。

然而,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有不少亲朋好友看了《刺客》之后回来,不但对我的评论提出抗议,更有认同网路影评者,对我的意见提出异议:认为此片沉闷至极,完全看不懂!至于他们是因为看不懂而觉得沉闷,或是沉闷到不想看懂,如此犹似鸡生蛋、蛋生鸡的问题,详加追究了无意义。此处,笔者想回到问题本身:为什么会看不懂?为什么有这么多人说他/她看不懂?那么如果看懂了、或者似懂非懂之后,是否能使这些人对这部电影改观?此外,改观的同时是否也意味着开启另一扇不同视野的大门?

个人认为,截至目前为止,《刺客》是侯孝贤的导演生涯中一部相当重要的电影,不仅是侯孝贤从导以来间隔最久的呕心沥血之作,在此之前的作品为2005年《最好的时光》,可谓十年磨一「件」。同时,它亦是一部足以名垂电影史的经典,代表了侯孝贤创作生涯中又一个转捩点:它告别了过去所谓「台湾新浪潮电影」的模式(patterns),在后威权时代的台湾,致力创造一种全新的可能性:跨时代的历史背景、跨文化的多元角度与跨国合作。值得注意的是,《刺客》为侯导的第一部「武侠片」(说不定会是唯一一部)。于是,他为什么选择了唐朝?如何理解唐朝?又该怎么表现唐朝的「武」与「术」?其中心要旨为何?又如何与晚唐传奇暨裴铏原文等相互对照、关照并产生意义?电影与文学两种截然不同的创作形式,在再现历史场景与表现手法上又该如何区分?编导又分别自何处汲取文学养分?或者承继过往电影遗产?上述种种至关紧要的问题,连系着《刺客》核心,而如何回答端视于我们怎么欣赏这部电影。

基于《刺客》观后两极化的大/小众反应,与笔者个人对这部影片有着「己所之欲、欲施于人」的热爱,加上一腔「不信观众唤不回,不容青史尽成灰」的热血,故自动自发提议中研院文哲所近现代文学研究室在电影首映当年年底,举办了一场「传奇聂隐娘学术研讨会」。所幸,「雅」不孤,必有邻,我的想法获得一些所内同仁的支持,包括同室的前辈彭小妍、杨小滨与张季琳,以及先进杨贞德与胡晓真所长的帮忙。而能一呼有应,更赖不少学术界专家和朋友,不论是对这部影片,或者是对文学以至电影皆有浓厚兴趣与爱好,都能相互辩证和学习。我们认为,这样的方式不应该只限于学术界内菁英阶层,更希望能推广并传达至大众面前,所以有了成书的共识。我们相信,好的作品不仅经得起时代的考验,更能够具备「雅俗共赏」的特质。然而这些特质,是需要等待挖掘和指出的。

这本书能顺利出版,首要感谢所有作者的鼎力相助。同时,也谢谢侯孝贤导演与朱天文老师提供给我们的一手资源与协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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