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岛诞生

直岛诞生的脉络与其知名度相反,直至今日几乎无人讲述,现在终于由在倍乐生负责直岛计画,开创「家Project」、地中美术馆等划时代作品群集、美术馆的推手,也是担任金泽21世纪美术馆馆长十年、现为东京艺术大学大学美术馆馆长的作者秋元雄史,自二〇 〇六年离开直岛后首度谈及直岛计画。在这个鲜为人知的故事里,有着处于黑暗之中也从未放弃,不顾一切持续挑战的一人之姿,苦战到最后所创造的是,承受无数荒谬,得以超越时代流传的奇迹似的艺术作品。本书作者以深入参与直岛诞生的一员身分,来试着描述那段现在几乎无人述说的故事的始末。

作者:秋元雄史

文章节录
「Out of Bounds」展的共同策展人南条先生和福武先生气味相投,其后持续往来。倍乐生在那之后举办了与国际大展威尼斯双年展相关的展览,并颁发以新人为对象的「倍乐生赏」。这一切有赖南条先生的跨国人脉才得以实现。

该项活动最初是源自「Out of Bounds」展期中,国际现当代美术馆协会年度总会首度在日本举行,会后旅行来到直岛。会议的日本代表是原美术馆的原俊夫馆长,办公室是由南条先生主事的NANJO and ASSOCIATES负责。

国际会议的主要成员造访直岛。当时恰好是日本的现代艺术终于开始被欧美认识的时期,直岛搭上这个时间点被引介可谓非常幸运。虽然仍处在不同于今日的直岛、婴孩蹒跚学步的状态,仍是一次有收获的绝佳机会。

国际现当代美术馆协会是由全球各地的近现代美术馆馆长与策展人等专家共同组成的会员制团体,一九六二年创设,目前共有七十一国、三百八十四名(二○一七年止)会员,每年在世界各地召开一次总会。

该年是首度在日本举办,亚洲第一次。恰逢现代艺术搭上国际化热潮,迈向全球的过程。

日本的现代艺术家先一步踏上了国际舞台,日本的美术馆却仍处于未与国际接轨而正在起飞的阶段。特别是活跃于国际的现代艺术策展人大多为欧美人士,几乎没有日本人。在这样的时期,来到日本举办总会。继日本之后,国际现当代美术馆协会总会开始在欧美以外的许多地区举办,正式进入全球化时代。

在东京召开数日国际会议后,与会成员造访直岛。为了迎接他们,包括我在内的直岛工作人员都变得无比忙碌,因为直岛从未办过如此大规模的会议。
直岛举办了所有人都可参加的公开讲座。当时国际现当代美术馆协会会长是阿姆斯特丹市立博物馆(Stedelijk Museum Amsterdam)馆长鲁迪.福克斯(Rudi Fuchs),引领欧美一九六○年代至一九八○年代现代艺术的人物之一。

讲座的系列主题是「探索二十一世纪的美术馆新形象」。在海外也很受欢迎的建筑家安藤忠雄先生站上讲台,广获台下众多艺术相关工作者好评。安藤先生以其日本式哲学与极简主义构筑的肃穆风格受到赞扬。其他讲者包括代表国际现当代美术馆协会会员的义大利籍私人收藏家潘沙伯爵(Count Giuseppe Panza di Biumo)、泰德美术馆(Tate Modern)前主任策展人麦可.康普顿(Michael Compton)。

潘沙伯爵是著名收藏家,堪称现代艺术的先锋,他曾邀请艺术家到其位于米兰近郊瓦雷泽(Varese)的别墅,请他们配合场地制作作品,据传一生收藏了数千件作品。他的演讲介绍其收藏一九五○年代至一九八○年代、一九九○年代的美国战后艺术品的历程,并提及赠与洛杉矶当代艺术博物馆和古根汉美术馆的一九五○年代后普普艺术、极限艺术作品。

潘沙伯爵演讲开头的问候令人印象深刻:「我在邂逅现代艺术之前什么都不是,遇见现代艺术后,藉由支持鼓励、收藏,才知道自己是谁,变成有名之人。」这是收藏家本人所述说的珍贵证言,道出收藏这项行为的意义。当时他与夫人同行,两人都礼节周全而高尚。

康普顿是长期在策展实务界工作的专家。他将始于盛行启蒙主义的十八世纪的美术馆制度,纳入社会史和艺术史观点说明,并进一步论述关于现代艺术作品与美术馆的自我主张。例如,现代建筑家和现代艺术组合后,创造出新的美术馆机能等与目前潮流接轨之处。听他演讲,让人想起泰德美术馆,该馆述说了建筑与艺术的积极结合。

这类专家会议在直岛举办意义重大,表现出直岛已从过去业余的做法,转换到具学术意义的专业流程。能加深这份专业,收藏品才能被赋予真正意义,连带对倍乐生来说也变得具有意义。

此外,让专家亲身感受直岛意义非凡,成为后来直岛活动的独特性备受肯定的契机。

那场会议之后好几年,因为福武先生表达对潘沙伯爵收藏品的强烈兴趣,我们造访了他在米兰郊区的宅邸。后文将会提及当时倍乐生向威尼斯双年展提供「倍乐生赏」,因而有机会到威尼斯,借机前往米兰郊区。我随之同行。

伯爵家根本早就超越住宅规模,堪称十足的城堡,却不过是伯爵的别墅而已。设置于广大用地的石造建物,宛如巴洛克风格的贵族宅邸。进入城堡,宽广的室内空间随处摆设出色的装置艺术作品。

运用欧洲古老城堡的广阔空间,创造出精采的作品与空间的合奏。无论墙、柱或天花板皆有悠长岁月的痕迹,酝酿出独有的气韵。所有构件都被转化为表现的一部分,营造崭新的空间。

伯爵提供自宅宽敞房间,做为青年艺术家的实验场地。那里也有特瑞尔、索尔.勒维特(Sol LeWitt)等人年轻时的作品。他们今日已成为巨匠,当时仍是一介新人艺术家。伯爵对他们倾力支持,着力到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不禁令人怀疑伯爵在他们身上孤注一掷的勇气从何而来。

在这样的空间集结作品,又述说了那是一个不逊于艺术家创作活动,划时代一般的创造行为。这些称为赞助者的人,在艺术史上到底发挥了多大的作用?伯爵让我们深切感受那份「厉害」。城堡里完整凝缩了那份能超越历史的艺术品质。

我毫无保留地被空间感动。想必福武先生深有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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